作品「文人雅座」的基礎想法是一直存在於我腦中的偏見,對本身所處的文化傳統當中,關於部分視覺藝術創作在文人階層的政治工具性格上,衍生出的階級差異現象,提出個人的理解方式。
「文人雅座」在整體的結構上,還是在一般對座椅的基本認知模式上進行。整體由四個主要部分組成。首先是四分之一圓靠背的木椅骨架,其次是取代座墊部分的一本書《中國繪畫三千年》,另一部分是位於正後下方,以左側嘴角咬住椅腳的羅漢頭像。從這三種元素的組合狀態間,試圖表現我個人對雕刻、繪畫、工藝術與人文教養手段使用的階級性選擇方式,而這樣的方式表現,是透過像我如此一個受傳統價值制約過,與當前藝術思潮污染過的超負荷行為體,最經常且不經意就表現出來的行為結果。
前三種元素統合在椅子的功能下,將本身存在的工具本質導引到為「人」服務的立場下而成立,“人”也就是這作品組成最重要的第四個元素。此處「人」的面向從現實層面觀賞者、參與者到延伸義的文人雅士、騷人墨客,乃至隱藏於作品的背後的階級條件安排者等等都是。以當下能坐於其上的人,可能會面對的是對文本的概念化價值的矛盾。或者是,對參與當下藝術創作形式的反傳統情結,所產生的共犯快感。在這作品中,我一廂情願的將昔日文人的繪畫產物,做為現代雅士的輕蔑消費對象,刻意扭曲的是,企圖將文人相輕的特質,劃分為臀部以上的鬥爭。相對於繪畫的傳統雕刻在文人的鬥爭之中,它只是非焦點所及的低下存在模式,是隱而不現的服務角色。
但是,當我們誤以為借用現成物符徵彼此的連結,發展出創作者特有的符指,已然成為現代藝術創作的合法性運用時,我又刻意將大家眼中傳統的雕刻,作為填補我所受文化傳統,面對西方方藝術完整體系,產生空虛症狀時的填充劑。其實不論傳統性格的繪畫或雕刻,在這件作品中都是挫敗的,因為它們毫無疑問的可以被納入藝術的範疇,但當它們是不可分割的成為現代藝術創作形式下的一個元素時,在此成功的可能是,被操作為符合現代藝術的卑徵性格。
雖然眼中見到現成物“椅子”與“書”,但當他們被徵加成為藝術品時,即是經過藝術”聖化”的過程,在藝術史教化的感加下,必須給予特殊待遇,造成在面對作品的過程中,很容易排除接觸的動作。因為對於作品的肢體上接觸在某方面被視為不當的,雖然雕塑的範圍內會有所例外,但是當其觀點不以雕塑視之時,則大大降低直接接觸的可能。當觀者不敢、不願意或沒有意識到可以直接坐上此作品,那麼他所進術的分析探討將是有所欠缺的。因為他無法感受到整個結構的不穩定,所帶來感知上的危機感,這危機感頓時間足以掩蓋對作品理性的客觀化,而使得白身與座椅的平衡共同建立主體。等到從位子上離開時,這“坐”的危機得以意識化地進入理性思考的範圍,反過來對前面建構的意義系統進行批判。坐在這位置上的任何人,馬上成為極力維護此位子結構的主人;而小心翼翼的態度底層是為了不從位子上跌下的恐懼本能。於是我們得以思考人參與這作品,在結構關係的位階上似乎階層分明地呈現出各元素間的地位,而實際上卻是意識形態對外在世界賦予意義,本能的直覺往往是超越這一切而和生命相繫的。當我們面對著這椅子(人有意識創造出的物件),面對的是充斥人造意義、符號的理性表徵,不斷尋求意識對照的過程。但物與人的肉體也同樣是現實的物質存在,當我們能夠取消這對照的過程,才有辦法感受存在而非認識存在。 出處:張乃文,《「九十三年青年繪畫作品典藏徵件計畫」入選作品專輯》,臺北:文建會,2004,頁312。